肆时

不淆世俗的潮浪。

有可能的夜晚

*琛南旧事,无差


*伪纪实,私设多,都是编的,不要上升


*响应cp名写点旧事,本质破镜重圆的狗血




01

 

周震南陷进了一种长久的暴躁之中。

 

他被这种情绪困扰已久,并在无数个他以为可以得到缓解的场合上逐渐加重。


比如他在公演选人的环节,一意孤行地把对手中心位捧给了姚琛,比如每一次宣布排名时,姚琛终于从摇摇欲坠的淘汰边缘一路高歌至出道位。比如所有人理所当然地默认他们就该是捆绑在一起的,名牌都可以当对子出,比如那些在无意中透露出熟稔和亲密的所有细节。

 

比如当下。

 

他们整组人横七竖八地趴在练习室,熬着夜整理最后敲定的FLOW。周震南握着笔杆在桌面敲击鼓点,认真地强调这一小节的强弱拍处理。

 

姚琛握着面包听周震南说话,抬手把沾在小男孩嘴角的一点膨化残渣用手指关节蹭了下来。没有纸巾也不方便擦,于是他习惯性地低头,直接用舌尖把那点零食卷了进去。

 

周震南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,仿佛被人毫无征兆地掐住了喉咙。姚琛抬起头,对视时他们都短暂地愣了一下。

 

夜太深了,好几个人已经衣服盖脸睡了过去,没人说话,只有笔记本还在放着DEMO旋律。刘也在对着镜子扣舞,鞋跟踩点踏出轻巧利落的声响。

 

周震南面无表情里透出了一点懵。姚琛反应过来后率先移开了视线,嘴角勉强地上扬,扯出了一个尴尬又温柔的弧度。

 

因为不久以前,周震南似乎刚在脾气不顺的时候,冷着脸不耐烦地说过“自己吃自己的”。姚琛把情绪藏得很好,不露痕迹地放下了手,平和又自然地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,指尖却悄无声息地收紧下压,在包装袋边缘摁出细微的褶皱。

 

周震南没表情地听,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名火又蹭地冒了起来,烧得他头晕眼花又饿又渴。他不屑掩饰却难以启齿,只能一言不发地俯下身去,凶狠地一口咬上姚琛手里已经吃过的面包,毫不客气地啃掉一半。

 

仿佛那个说“自己吃自己的”不是他一样,恃宠而骄得理直气壮,双标得光明磊落。

 

姚琛一边手忙脚乱地捧高了面包,让小孩儿不至于把头都快埋进他怀里,一边小声地嘟囔着,鼻音里都带了无可奈何:“哎呦你……周震南你真的是……”

 

面包太软,后槽牙重重咬实研磨的时候都没有实感,就跟那个人一样,周震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想。他又开始烦,罗汉营资源匮乏得可怜,从早到晚都是清汤寡水,入营时带来的个人零食都变成了共享资源,什么吃的不是你啃一口他咬一下再轮转到其他嗷嗷待哺的嘴巴里。


那次他挂下脸,还不是因为坐对面的某人过分到跟别人分食一瓣橘子。

 

可当事人就是佯装无知无觉,塞着橘子的腮帮子略微鼓起有点像仓鼠,听到周震南指桑骂槐的那句话后果然看了过去。

 

然而姚琛惊讶过后有些了然的神情让周震南愈发烦躁。一副想通了的样子,那你想通了什么呢?周震南磨得后槽牙隐隐作痛,你到底知道什么啊姚琛。

 

 

他们关系依旧很好,哪怕中途阔别了三年,再见时还是亲密无间。姚琛从韩国回来以后跟周震南约了很多次饭,大部分时间是火锅,只有川渝人对于把麻辣火锅当夜宵看作习以为常的事。

 

那时候周震南属于要火还没大火的上升期,累积的百万粉丝大概只刷微博不上街,所以他连口罩都不戴,就大摇大摆地坐在热辣蒸腾的水雾后面。姚琛坐他对面,拎着玻璃杯笑吟吟地看他,好像跟很多年前他们在韩国时吃的那么多顿饭一样。

 

但总是不一样的,他们那时候根本吃不到正宗的重庆火锅。部队火锅的汤底是甜辣的,黏乎乎地腻在舌根,把辛辣的刺激都冲得淡而无味。周震南总一边咬牙切齿地嚼着拉面,一边跟姚琛絮絮叨叨地细数火锅里真正该放的料——牛油是必须的,花椒和辣椒都得往里倒,没有黄喉毛肚鹅肠的火锅都没有灵魂……

 

他俩认真总结互相补充,喉结来回滚动口水咽了又咽,眼神都飘忽得快要走火入魔。哎南岸区那边有家烤脑花,啧,味道真是绝了,西城那里的凉面我从小就天天往那跑,下次回去必须带你走起。他们在异国他乡真情实感地追忆山城,交换着重合的记忆,堆出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私有世界。

 


 

 

02

 

 

周震南深夜踏进走廊转角的时候顿了一下。

 

张颜齐背倚着墙坐在地面上,抬眼看人时挑了下眉。可他下垂的眉眼天生带着恹恹的气场,连招呼都显得有气无力。

 

“早知道你过来就不点了。”张颜齐咬着烟抱怨,抬手随意地挥了几下,把空气里萦绕腾升的烟雾挥散了一些。“让孩子吸二手烟不道德。”

 

周震南低头,把脚边凌乱堆放的杂物稍微踢开点,再掌心撑地挨着人坐下。这个废弃走廊角落是营里难得的死角,节目组默许的法外之地。毕竟二十四小时作秀,偶尔也需要一点喘息的空间。

 

周震南脚跟磕在落了灰的木板上,伸展不开的腿略微弯曲。张颜齐一直在漫不经心地在他耳边叨叨“周震南晚上不睡要长不高”,“你是不是又参加鬼故事夏令营了所以不敢睡”,“阳光房还是不如大通铺吧”……周震南十指交错高举过头,拉伸肩膀和手臂,听到关节被扯开的钝响才撤了力道,随后叹了口气。

 

“你真的好多话啊张颜切。”周震南真情实感地讲:“要是刚才就听到你声音,我肯定也不过来。”

 

张颜齐笑了起来:“没人我说个屁话。”

 

他在周震南过来以后果真把烟灭了,指尖转着另一根全新的,没有点燃的香烟,指腹总无意识地摩挲着烟身。他似乎也有点累,跟外貌上那点天生的厌世不一样,是真的沉寂下来的疲惫,不插科打诨时终于隐约有了地下RAPPER的影子。

 

他说:“我又不是姚琛,就喜欢私下里跟自己叨叨叨地说个不停。”

 

周震南在听到这个名字以后变了脸色,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。

 

张颜齐看得很有意思,颇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恶劣因素在里面。


“你跟姚琛是怎么回事?”他直视周震南,对于气氛的变化好似全然不觉,大大咧咧地继续发问:“他哪儿惹你了?”

 

周震南不笑的时候就显得凶,狭长的眼尾略微上吊,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。他缓慢地,像是思考着什么,咬字清晰地发问:“姚琛——他跟你,说了什么?”

 

“你想什么,我又不是8818的黄金调解员小齐,专门来当说客——我只是长了眼睛。”

 

张颜齐咬着滤嘴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,食指点了点眼下的颧骨。

 

他停顿了一会儿:“只是你不要欺负人欺负得太过分。姚琛他这种性格的人——平心而论,周震南,他对谁都不错,但唯独对你好到无可挑剔。”

 

周震南有点想笑,他甚至听出来张颜齐言语里压着的半真半假的警告,在替他遭受不公待遇的朋友撑腰。可他笑不出来,看不到姚琛的时候,那种烦躁就变成了哽在胸腔的一团浊雾,卡在他的骨骼缝隙一路下坠。

 

周震南脸色变化地沉默了许久,久到张颜齐以为他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。张颜齐又开始觉得困,百无聊赖地哀悼自己刚开始就被中止的烟草提神行动,而周震南在这时突然开口。

 

“但他没有。”

 

他沉下声音认真说话时真的不像十八岁,没有鲜活张扬的少年气,每个字都咬得很重很稳,后槽牙仿佛一直磨着,平静里透出了切齿的坚决。

 

“他并没有……他给我的也都在给别人,只是程度更深,但是没有把更多的给我。“

 

月光暗淡地从天窗里撒进来,映亮少年单薄却挺拔的身躯。周震南坐在地上,背依旧挺得笔直,像是永远不会弯折的白杨。

 

他清晰地,毫不掩饰地说:”这样的好并不够。”

 

张颜齐被这个答案震得愣了,嘴巴张开又合上,无意义的语气助词和乡音脏话都咽了回去。


向来鬼话连篇的胡诌冠军第一次在震惊的空白里到了词穷。

 

过了好一会儿,他轻轻呼出了一口气,揉了揉脸,又等了很久才咬着烟含糊开口,语焉不详地轻声道:“……那你这要的,就有点过分了啊。”

 

周震南嗤笑,嘴角往上翘了翘,没带起什么笑意。

 

“……他以前给过更过分的,他就是没说。” 

 

他声音压得又低又轻,不是说给张颜齐听,尾音都像叹息,轻飘飘得散在了深夜的凉风里。 

 

 


 

03

 

 

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,周震南只有十四岁,又矮又瘦,小小的一只,比姚琛矮了大半个头。小孩子面无表情却乖乖地跟哥哥打招呼,看着像个酷盖,耳朵却悄无声息地红成一片。

 

姚琛和周震南在ETM相识,并于来年的JYP非公开选秀中脱颖而出,成为了韩国三大的练习生,共同赴海外训练。

 

随后他们一起,在练习室里度过了黑白颠倒的无数日日夜夜。

 

严苛与压力接踵而至,全然陌生的环境与文化压得人跪了下去,每月一次的淘汰逼着人无法喘息,他们每时每刻都在被打碎又持续重组。有些旧事是周震南难以启齿不愿再提的,却也是那些过去造就了现在的周震南。而这些都有姚琛的全程参与。

 

他们一起在闷热的练习室通过宵,被打湿的T恤粘腻地贴在后背,定点的时候水滴从湿透的发梢啪地甩出去,砸在地板上。他们惨白着脸给互相抠细节,手酸到刺骨疼痛也咬着牙让对方帮自己强掰到应该的位置。

 

他们承受过同样的轻侮和谩骂。姚琛曾经无数次在半夜从宿舍的上铺悄无声息地爬下来,沉默着把闷在棉被里抽鼻子的周震南捞出来,把人紧紧压进怀里。

 

其他人都睡了,或者也各怀心事地醒着,周震南哭都不敢哭出声音,把啜泣和吸气声都死死闷在了姚琛单薄的肩窝里。

 

姚琛拥着他挤在这块逼仄又黑暗的方寸之地。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砖墙,怀里是柔软滚烫的少年,年长的哥哥红着眼眶和鼻尖,顶着同样湿漉漉的一张脸,笨拙又温柔地轻轻拍打小孩儿的背脊,像小时候妈妈哄他一样。

 

他们什么都没说,什么委屈难过都闭口不谈,熬到日出之后又会是另外一天。

 

他们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同期进来的相熟朋友,故作轻松地跟对方展望着不用练习的以后,更加丰富多彩的未来。又在与人道别后,沉默着回到练习室承受日复一日的反复折磨。

 

这条路退无可退,他们也从未想退。舞台是他们共同的渴望,混合在汗与泪中深入骨髓的执念。

 

周震南和姚琛私下畅想过无数次关于熬出了头的以后——宽广的四面台,镭射灯从四面八方变幻着投射下来, 欢呼声卷携着亮片蒸汽如浪如潮地推进,朝他们澎湃地涌过来。

 

出道吧,快点出道。练习室的角角落落都沉默聆听过无数遍或坚决或疲惫的这句低语,少年的心脏被拧出了血肉模糊的伤痕,却仍然倔强而炙热地颤动着,每次震颤都在重复着相同的语句。

 

 


 

04

 

 

周震南奶人奶到疯魔,丧心病狂到恨不得在镜头前把姚琛栓在自己裤腰上。

 

初评级的表演后情真意切地CUE了姚琛的大名,坚定地称呼他为“约定好要一起出道的兄弟”。第一次公演前把人从茫茫海海的一片灰色里生拽出来,要在“成为队友之前再浪漫一次”。再到各种衍生节目和花絮,周震南生怕姚琛会落下一个镜头,能cue的时候都点得不留余地。

 

节目组挺开心,觉得他们的新C还挺会,话题满分还不显做作,任谁看都得真心实意地感叹一句兄弟情谊深厚。

 

而作为最大的受益人,姚琛平日不止一次听到其他没什么镜头的弟弟傻乎乎地跟他说:“啊好羡慕你跟周震南这么多年的感情哦。”

 

姚琛不知道该说什么,只能沉默,或是柔软地笑回去。他明白周震南是真的在担心他,担心他刚回国毫无粉丝基础,在这场百人大逃杀里一时撕不开血路,于是直接被毙掉。

 

担心他抓不住这次最近也是目前看来最好的机会,再一次重复过去一次又一次他遇到的,前路骤断,黯淡无光的失望。

 

所以他把周震南的好意照单全收,却还是不擅长回应那些过分直白的感情。


周震南可以在衍生节目里被问“最想和谁成为队友”时,毫不思考就坚定地回答“姚琛”。

 

小孩儿下巴抵着桌面,咬字咬得过分清晰:“因为姚琛,所以姚琛。”

 

可姚琛不行。在接下去的提问环节里,面对“如果你确定你已经在出道名额之中,你希望谁也在里面”的问题时,他低垂下眼,放空地沉默了片刻,终于放弃思考一样低声说你们打我吧。

 

这个问题是周震南问的,送命题,他已经习惯把姚琛往极端上步步紧逼。可他在听到答案的时候,还是握着锤子愣在原地。

 

其他人对于这个答案有些失望,起哄地嘘人,而姚琛泄了气似地埋首在自己的臂弯里。

 

我没想那么多,现在。他眉眼和鼻子都皱到了一起,是真的在困扰。我没法回答。

 

周震南回了神,手起锤落啪啪啪地敲姚琛后背,说你这个人一点都不真诚。

 

 

 

他就是不真诚。周震南闭着眼睛都能给姚琛找出一百个理由,解释他为什么不肯回答的原因。比如他可能根本不觉得自己能稳进出道位。如果假设前提就是错的,那么这个问题就没有回答的意义。他坚持的闭口不言,也像极了姚琛这个人,内敛到摸不到棱角,再逼近也只会妥协后退。

 

可周震南没办法接受,尤其在他明明得到过最完美,最情真意切的答案以后。

 

韩国那边很热衷于各种整蛊节目,入乡随俗的周震南也在姚琛生日时给人准备了贴心的惊喜,或者说是惊吓。

 

那时候他们已经一点一点适应了JYP的训练强度,风水轮转地旁观其他刚入社的新人被折磨得生不如死。 周震南顶着张生人勿进的脸,面无表情地靠着落地镜反复喝水,不满于老好人姚琛不厌其烦地帮小师弟扒舞赶进度,却从不曾自己先回去。 

 

而姚琛生日的那天晚上,周震南没留在练习室等他。等姚琛终于从练习室回到宿舍,周震南就坐在床头,开始一本正经地骗人,告诉他自己没有通过测试,被公司开除了。

 

其实周震南是真的打算给他个惊喜的,然而姚琛在那一瞬的反应过于强烈。他先是惊讶,完全懵住的震惊,随之而来的是漫溢在眼泪里的,突然爆发出来的,完全无法掩饰的伤心。

 

他是真的特别伤心。姚琛蹲跪在弟弟的床前,碎发落下来挡住了眼睛和表情,却挡不住眼泪顺着脸颊往下坠。宿舍的光线并不好,只能看到他鼻尖都潮湿的通红着,嘴唇被咬到充血,湿润地开启又闭合,带着无法自控地颤抖。

 

周震南手忙脚乱地帮人擦眼泪,像是弄哭了读书时同桌的小女孩一样无措。

 

姚琛哽咽着,一次又一次,语无伦次地重复:“怎么会这样呢?老师不是还,夸你最近进步很大……都怪,怪我没有,帮你做得更好一点……”

 

周震南学着像过去无数次姚琛安慰自己那样去安慰对方,帮他的哥哥一次又一次地擦着坠下来的眼泪。他捧着人湿漉漉的脸,跟抱团取暖的小兽一样凑近,鼻尖蹭过那人温热的耳垂,湿润的脸颊,声线压得又低又轻,笨拙又亲密地反复叫着哥哥,却始终没有告诉姚琛这是个玩笑。

 

他不是故意想让姚琛伤心,可他确实很想让姚琛只因为他而伤心。畸形的占有欲在这一秒无端发酵膨胀,而当事人选择了充耳不闻地放任。他的哥哥为他而落的眼泪都径直砸进了他心尖最柔软的位置,碎成甜蜜的疼痛酸涩,甘之若饴地折磨着他。

 

周震南就这样理不直气也壮地霸占了姚琛全部的情绪整整一小时。直到对方逐渐平复,恹恹地接受了这个事实,这时周震南才告诉人有个离别礼物要送。他在一片漆黑里捧出点燃蜡烛的生日蛋糕,一边笑到磕磕绊绊地唱着生日快乐歌,一边朝目瞪口呆的哥哥走过来。

 

姚琛那一刻眼泪还没干,人都是懵的,后来才好像突然想明白了这一切。那一刻他没有说话,只是唇线抿得平直,丝毫不带笑意,勾勒出过分锋利坚硬的冷淡轮廓。

 

周震南从没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样子,甚至难得地瑟缩了一下,感觉可能玩过头了要惨遭毒打。他搜肠刮肚地思考各种手段缓和气氛,然而姚琛在下一秒抬手捂住了脸。


他鼻尖还是红的,眼泪也挂在脸颊,湿漉漉的一片潮气,嘴角却扬了起来,噙满了无可奈何的疲惫笑意。

 

“你这个人真是……”姚琛挡着脸不肯放手,鼻音很重地嘟囔着:“我以为你真的……吓死我了你个哈批……”

 

他翻来覆去骂得都只有那么几句,最后只说南南我们要一起出道啊。姚琛在很多年前就咬着那口湿漉漉的塑料重庆话,反反复复,小声哽咽却异常坚决地对周震南说过,我们是要一起出道的。

 

那个被周震南拿到镜头前,在青天白日下一次又一次强调的约定,原本就没有那么光明磊落,热血昂扬。它是潮湿的,狼狈的,暗无天日,空间逼仄,却把周震南永远困在了那个昏暗又闷热的夏天。

 


 

接下去的游戏周震南越玩越放飞,简直是完全没把镜头放在眼里,步步紧逼地压榨姚琛对他未展示出来的每一分一寸的忍让和温柔。

 

姚琛莫名其妙被拔了一堆管子,头发都湿透了,狼狈地粘在额头和鬓角。在周震南又一次靠无理辩三分蛮横地拔了他一个管子以后,轮到他的提问时间里。


姚琛毫无征兆地提到了另一个人。

 

“我和马伯骞掉水里了你救谁?”

 

周震南怔了一下。在理智回归之前,不饶人的嘴先行替他脱口而出了答案:”两个人我谁也不救。”

 

随后他警惕地抬手,飞快地捂住了自己头上插着管子的安全帽。

 

而姚琛不置可否地笑开,对这个毫无含金量的回答没有异议。他坐在周震南对面,手指朝自己勾了一下,示意对方可以继续发问了。

 

 

 

 

05

 

 

其实那暗无天日的三年里,也有轻松温暖的回忆。


周震南记得他们以公司为中心,四方辐射的每一家店。他和姚琛在短暂假期里溜到外面,回归喧嚣人群,穿行在闹市之中,被同龄的小女生偷偷注视或是被艳丽的大姐姐直接搭讪。

 

还有很久以前的那次,他和姚琛反反复复投了无数硬币,终于从娃娃机里成功抓起了他们想要的那个玩偶。两个大男孩开心得不行,眼睛都是亮晶晶的。姚琛把周震南一把揽进怀里,激动到疯狂揉人脑袋毛。周震南挣扎着喊“要秃了要秃了”,却呲出小白牙,笑得根本找不着眼睛。

 

那个玩偶被姚琛珍之重之地带了回去,还摆在了自己床头,一本正经地说这是心想事成的良好开端。


周震南想的却是这个哥哥原来好会撒娇啊。姚琛那时半跪在娃娃机前面,下巴磕着机器桌面,盯着被玻璃阻隔的玩偶又软又粘地劝人投明。

 

“跟我回去嘛……求求你啦求求你哦,下一次跟我走好不好?”

 

姚琛的声音软乎乎的,尾音不自觉地拖长,带了点韩语的上挑腔调,奶了吧唧的。

 

周震南后来与人愈发相熟,可每一次听人撒娇的时候都会有种微妙的情绪。像是被一个勾子轻微又细密地扯了一下,偏偏扯在最内里的某块柔软角落,他隔着胸腔的肋骨缝隙摁下去,都无法缓解这种细微的,却难以忍耐的麻痒。

 

就像他第一次看姚琛半跪在机器面前,小声地跟玩偶对话。那一刻周震南唯一的想法,就是无论如何,这个玩偶都必须跟他们回家。

 

 

还有更多细节已经无法记清,也说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感情的边缘逐渐模糊到难以界定。

 

那是他的战友,兄弟,一起拥抱过最深黑暗和黎明天光的人,一起并肩走在异国他乡直面未知的人,忘不掉也放不下的感情的另一个缔造者,互相陪伴几百个日夜的,无法被定义的彼此。

 

任何词汇都无法准确描述,于是只能隐匿于万千细节里。一个抬起另一个就熟稔牵起的手,埋在肩颈里的温热呼吸,和藏在衣领下的,深深浅浅的牙印。

 

他们总在休息时钻进一个被窝里,就着手机的微光看缓存好的电影。周震南的注意力总是不知不觉地就从屏幕转移到身边人那里。姚琛很少染发,黑色的碎发凌乱地散在鬓角,隐约遮住了一点耳廓,银色的耳骨钉悄无声息地反射着零星的光芒。


周震南明确地感受到,这样的姚琛是特殊的,是在只有对方的私密场合才会展示的一面,只属于周震南的一面。他对于这个结论莫名高兴又莫名不满,想更贪得无厌,想再得寸进尺。


于是他从姚琛的肩窝一路啃到了脖颈,深深浅浅留下了无数的齿痕,像是盖章打标,证明这是他的所有物。


姚琛的练习服衣领越来越高,后来甚至过分到需要欲盖弥彰地贴上创口贴,在衣领无论如何都遮不到的皮肤上。


他换贴纸的时候也嘟囔着骂过周震南是不是属狗的,可他纵容小孩已经成了习惯,温顺地一次又一次默许周震南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。

 

周震南那时候是真以为他们是能这样熬到出道的,到天光乍现,柳暗花明。


然而直到周震南离开JYP,他们都没有站上过拥有观众,欢呼和掌声的舞台。


他们从头至尾都没有真正地合作过一场。

 

 

 

06


周震南唯独不愿意回忆哪怕多一次的,只有那天。


那是他们又一次落选男团出道组,无缘那年的SHOWCASE舞台。


台灯染出一团昏黄的光晕,空荡的宿舍只剩了他们两个人。同期的未出道队友都被淘汰出局,或选择放弃。周震南不想再哭,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,像是蒸发了体内的水汽,连眼眶都干涸到感到烧灼。

 

姚琛沉默地揽着人,心里也是空茫茫一片,只有怀里温热的。柔软的少年让他有了确切的感应,让他在漫长而没有目的地飘荡中得以着陆。

 

他给周震南轻柔地反复地擦着眼泪,小孩儿的脸颊又软又嫩,一副还没长开的样子,透着湿漉漉的稚嫩和青涩,眼圈和鼻尖都哭得泛红,嘴唇艳得要往下滴血。

 

周震南一抽一抽地,任凭人指腹一次又一次擦过眼下那块皮肤,磨到都泛起了红痕。

 

“姚琛。”他突然开口,声线都是哑的,还带着细微的抖:“……姚琛。”

 

在韩国,对年长的人直呼姓名是很失礼的事。姚琛的手指抖了一下,周震南却悄无声息地抬手,轻轻握住了对方的手腕。

 

“姚琛。”周震南伸出另一只手,拽着人衬衫前襟往自己方向扯得更近。他咬紧了牙根,含糊地说了些什么,连他自己都没听清。

 

周震南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就走到了这个局面。他脑子是乱的,父亲在电话里跟他说明的机会让他进退两难,而他在迟疑的一刻就知道自己原来早就开始犹豫。

 

可他在追逐舞台的过程中遇到了第二个他想要的东西。想拥有,想独占,抱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却也开始瞻前顾后的优柔寡断。

 

但当时他还没有想通也顾不了更多,他只是迫切地需要更多的安慰,让他摆脱混乱停止下坠。

 

周震南伸手攥住了姚琛被揉出褶皱的衣领,就像攥住了当下他与这条路的唯一连接。

 

  

姚琛在一片昏暗里,低垂下眼看人。周震南的嘴唇看上去太软了,亮晶晶的,像是鲜艳的果冻,一张一合地执着地唤着他的名字。

 

姚琛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,周震南完全还是个小孩子,甚至没到变声期,声音听起来都奶里奶气。他言之凿凿地答应过周震南的父母,会好好照顾这个弟弟。

 

其实如今他也没长大多少,还是瘦瘦小小的,眼角眉梢都压着青涩的稚气,只是红得叫人心碎。

 

所以他在黑暗中侧开了头。

 

 

姚琛拒绝了这个吻。

 

周震南僵在了原地。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,觉得荒谬又讽刺。他想愤怒质问对方难道这么久以来都是他在自作多情,又想再叫他几次,希望他能回心转意。


可自尊把周震南牢牢地,僵硬地定在原地。他在昏暗的静谧空间里听着彼此凌乱的呼吸声,心脏沉重跳动地撞击声,以及重物在胸腔飞速下坠的呼啸声。

 

姚琛缓慢地,好似异常艰难地,一点一点跟人重新拉开距离。他们面对面地坐着沉默。


周震南突然觉得这太过难堪,他低垂下眉眼,扯着单边嘴角,幅度很轻地摇了摇头,再偏开了脸,第一次不想让姚琛看到他的眼泪。

 

姚琛沉默了很久,呼吸都是乱的,沉默地僵持了半晌后,他突然咬紧了牙关,下颔线拉扯出一道锋利的线条。

  

他抬起头,似乎是想开口说些什么,却先被周震南打断。


“我要回国了。”周震南哑着声线,简明扼要地宣告。

 

他在那一秒的失望透顶里下定决心,在截然不同的分岔路做出了选择,让一切尘埃落定。周震南抬眼,视线丝毫不避,落在姚琛的脸上。他眼睛还是红的湿的,线条却收拢得锐利分明,像出鞘的利刃,决绝利落,一刀见血,温温热热地洒了满地。

 

姚琛愣了很久,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,眼睛却一点一点地红了。他努力地平复呼吸,半晌后抬起了手,五指张开,抵上肋骨,指尖用力地压了压胸腔。

 

他到最后也什么都没说,只是点了点头。

 

那句被堵住的,没说完的,没人知道他赌上了什么,又愿意因此而背负些什么的话,就真的再也没有说出口。

 

 

 

后来周震南回了国,参加了当初联系好的选秀,又再第二年的潮音里赢下冠军。他认识了更多的志同道合的人,很多人都宠他,也有更多人开始认可他的音乐风格和标准。

 

他和姚琛后来也重新开始联系。周震南在比赛时给姚琛拨了电话,接通的那一刻他喉咙紧涩,磕磕巴巴地喂了一声。

 

姚琛的温柔简直刻到了骨子里,那通电话到了最后,周震南已经找回了这些年相处的默契,跟对方倾诉自己遇到的各种各样的难题,还有那些新出现在他生活里的人。姚琛噙着笑意说他知道,这个节目他一直都有在追。

 

周震南也得知姚琛顺利地进入了男团出道组,第一次showcase的舞台成功得疯狂圈粉。明年JYP将推出新的男团。不出意外的话,姚琛终于要拥有他们在日日夜夜里期待过的,最顶级的资源,更广阔的舞台。他将在韩国出道,和他其他的队友一起站上打歌舞台,出现在韩国大街小巷的电视台里。

 

周震南是情真意切地为姚琛而开心,只有共同走过那段路的人才知道到底看不到黎明的黑暗有多难熬。

 

然而他在满心欢喜中,还是捕捉到了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,像是失落又像迷茫,空空荡荡地漂浮着不肯降落。

 

他们都在朝着目标努力,而一切确实都在慢慢变好。周震南从未后悔过回国的决定,却在这一刻清楚地认知,他们在为了同样的梦想背道而驰。


从今往后,他与他都不会有机会再次并肩,注定在聚光灯和欢呼声中越离越远。










会有琛哥视角的下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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